第七章 愛我的話，你願意等我嗎﹖
「女兒，你在這裡嗎﹖」
「女兒，你為什麼要不聽媽媽的話，自己先來了。我不是說過我們四個人要一起來倒數的嗎﹖」
楓兒迷茫地看著時代廣場那個巨型的倒數計時器在自說自話，她沒有再哭，因為淚已乾，愁已盡，她再也哭不出來。
「只是差了八百七十三天。」
「你知道媽媽很想你嗎﹖」
「你告訴媽媽你究竟在那裡，無論是什麼地方，媽媽也會來找你的。」
「原來連你也嫌棄媽媽了。」
「這世上再也沒有值得我去留戀的事情。」
*****
在一個如夢似幻的地方，雲彩跟耀眼的光束相互地交替著，楓兒覺得自己的身體輕如鴻毛，她向著前方發出最強光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她想起了許多往事，但是當畫面從她腦海中掠過之後，彷彿這些往事就會從她的記憶裡永遠消失。她記起了小時候怎樣被自己的父親侵犯，記起了她母親是怎樣離開了她，記起了亞勳那禽獸般的臉孔，記起了跟莫飛一起學鋼琴時的快樂時光，也記起了跟小君互吐心事時的喜怒哀樂。但是，她記不起家宇，想不到跟他發生過的事。
「你先停下來再用心想想。」遠方傳來一道虛無飄渺的聲音。
「我究竟要怎樣才想到﹖」
「由三年前開始想。」那聲音在回答她。
楓兒想起了三年多前，她跟隨演藝學院到上海音樂學院交流，因為她約了莫飛見面，所以提早離開了。回到香港後，有一位朋友跟她說：「真是可惜，你演奏完後有一位帥哥來找你，他說很欣賞你，想跟你結識呢。聽說他也是香港人來的，後來拿了獎學金到了上海學習。」
她也想起了兩年多前，在一個商場裡的義務表演，有一個人舉起相機，笨拙的向她發出了一下閃光燈，害她彈錯了一個音符，那個男的聽到後一臉認錯的傻氣，她沒有生氣，向他回報了一個原諒他的微笑。
「他是誰﹖」
「你最想記起的人。」
「我不要想起他，想起了以後就會忘記。」
「誰說的﹖你不想忘記就沒有人可以強迫你忘記。」
「那你是誰﹖」
「我是你心中的天使。」
「那我在什麼地方﹖」
「在你人生的終點，你錯誤的走了進來，但還不是時候，你必須回去。」
「這裡的感覺很安寧，我不想回去。」
「這裡有什麼好﹖在這裡你只會剩下回憶，如果你一直向前走，最後甚至連記憶也沒有了。」
「回憶不好嗎﹖忘記了不好嗎﹖現實世界裡只有殘酷。」
「那你為什麼害怕想起他呢﹖」
「因為想起之後就會忘記。」
「你忘記了你媽媽，小君和莫飛嗎﹖」
「是的，現在已經記不起他們的模樣。」
「他們都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
關於莫飛他們的回憶又再開始在楓兒的腦裡縈繞。
「為什麼現在又可以想起來了﹖」
「因為你停了下來，沒有再往前走。」
「那我即是可以再想起他嗎﹖」
「如果你決定回去，當然可以再想起他。」
「我怕。」
「世間上差不多所有悲劇也已經發生在你的身上了，你連死也不怕，你還怕什麼﹖」
「我怕我最重要的人一個一個的離開我。」
「就算他們最後都離開了你，難受的人只是你自己。但如果你現在離開他們，將會有很多人為你而難受。你忍心嗎﹖」
「他們很快會把我忘記的。」
「你認為你願意為一個人而死比較幸福，還是有一個人願意為你而死比較幸福﹖」
「當然是有人可以讓我願意為他而死比較幸福。」
「為什麼呢﹖」
「人生在世上不就是為了苦苦找尋自己迷失了的感情嗎﹖既然已經找到了，那今生今世也不會再有遺憾。但是有人願意為自己而死，那只是代表那個人很幸福罷了。」
「如果莫飛有危險，你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他的生命嗎﹖」
「我願意。」
「如果那是小君呢﹖」
「我願意。」
「如果是他呢﹖」
「我會讓他先死。」
「你不愛他嗎﹖」
「因為我希望把幸福留給他。」
「那你現在就回去把幸福留給他。」
*****
家宇和小君到了美國後，立即打電話回香港給莫飛看看有沒有楓兒的消息。
「莫飛哥，我們已經到了紐約，有沒有楓兒的消息﹖」
電話的另一頭傳來莫飛的哽咽聲。
「莫飛哥，你別嚇我，楓兒出了什麼事嗎﹖」小君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你們．．．你們快到醫院見楓兒的最後一面。」
紐約的一家醫院從楓兒的護照之中找到了她香港家裡的電話，他們依照那個電話找到了莫飛，告訴他楓兒突然衝出了馬路，給一輛大卡車撞倒，引起嚴重的內出血。
醫院跟莫飛說，如果她在美國有親人的話，請通知他們立即到醫院，因為這很可能是見她最後的一次機會。
聽到莫飛的話，電話的聽筒從小君的手中跌落地上。
她想把莫飛的話轉告給家宇，她想家宇告訴她這並不是事實，但她說不出話來。
「小君，楓兒出了事嗎﹖」
小君的靈魂就像離開了她的肉體，雙眼找不到任何對焦點。
他們兩人立即根據莫飛提供的地址趕去醫院，一路上小君的眼淚也沒有停過，家宇一直在安慰她這不是真的，但是連他自己也開始感到迷茫了。
到了醫院後，他們找到了接待處。
「護士，請問是不是有一個香港來的，名字叫王憶楓的人正在進行搶救﹖」
護士小姐在電腦上找尋楓兒的名字。
「王憶楓，對了，在三樓的加護病房。」
「謝謝你。」
他們二人沒有乘升降機上去，而是找到樓梯跑上去，他們不想浪費一分一秒。
找到了加護病房，剛巧有位醫生走出來，他們立即走上去表明來意。
「我們是她的親人。」
「那太好了，我們還擔心找不到她的親人來。」
家宇看到醫生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擔心終於可以放下了，因為他知道如果醫生要告訴他們什麼壞消息的話，醫生絕不會面露微笑。
「她真的會死嗎﹖」但是小君沒有家宇那麼心思細密，她從病房外的窗口看到楓兒纏繞
滿紗布的身體，她的情緒又再開始失控。
「本來已經死了，因為她給大卡車撞到後，全身很多處地方都有骨折，但這也不是致命點，最重要是她出現很嚴重的內出血，我們一直在努力給她止血也沒有效。後來她的心臟停頓了，而且經過電擊後也沒有起色，那時我們都已經放棄了。但是．．．，當我們正要在報告上寫上搶救無效的時候，她的心臟又再開始跳動了，我們立即再進行搶救，後來她的內出血得到控制了，血壓也開始回復到正常水平。我只能夠說一句，這是一個奇蹟。」
「即是說她已經沒事了﹖」小君一邊抹去眼淚一邊問醫生。
「可以這樣說，不過她需要多點時間進行治療，不過我相信她一定沒有問題的。因為在搶救的初期，她的意志力很薄弱，但是到了後來，她給了我一種很堅強的求生意慾。」
「可能是她到過天堂看了一眼後，覺得那裡不好玩，就嚷著要回來了。」家宇真正感到高興的並不是楓兒沒有死，而是醫生說她後來有很強的求生意慾，他知道了她不會再去做出傻事。
「那我立即通知莫飛，他一定很擔心了。」小君伴隨著未乾的淚水露出了歡顏。
「那我先去幫她辦好住院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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