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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君在自己的生日派對上玩得天昏地暗,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她不知道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發生過什麼事,她只是下意識想打一個電話給楓兒。但是電話打了數次也沒人接聽,她知道楓兒每個星期二也不用上課的,而且昨天晚上楓兒也沒有給她的傳呼機留言,她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道明,快起床,昨天亞勳送走了楓兒之後,有給你的傳呼機留言嗎﹖」
「沒有啦,發生什麼事情了﹖」而道明當然是大概知道昨晚的事情。
「我打了電話給楓兒很久也沒有人接聽,昨天晚上她也沒有告訴我已經回家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出了什麼事惰...。」
「那會有什麼事,她跟亞勳在一起不是很好嗎﹖」道明說的時候不自覺的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她跟亞勳在一起不是很好嗎﹖」
小君大概已經明白道明的意思,畢竟他們每天也是同床共寢。
她沒有再跟道明說話,她知道自己犯下了一個大錯,永遠無法彌補的錯誤。

小君立即趕到楓兒的家裡,她拼命地按門鈴,但是這間屋裡面就好像沒有人一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拿出楓兒以前給她的後備鑰匙。
她推開了門,看見滿地散落著昨晚楓兒穿的衣服。
而不遠處的浴室傳來了花灑的聲音,浴室的門卻沒有關上。
她沒有到浴室看過究竟,因為她還想不到要怎樣去面對楓兒。
她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她在等楓兒自己走出來。
她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更甚於楓兒自己。

「楓兒,對不起。」小君最後還是忍不住用顫抖的聲音向著浴室說。
「你可以出來罵我嗎﹖」
「就算是打我也可以...。」
浴室裡只傳來一陣微弱的哭聲。
小君聽到了,她覺得只要打開窗口,跳了下去,一切也會完結,楓兒也會原諒她。
但她還是想先去看看楓兒。
她推開了浴室的門,見到花灑的水灑落在楓兒身上,沒有靈魂,除了那微弱的哭聲,那幾乎是沒有生命的。

「對不起。」除了這句說話,她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麼。
「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安靜一下嗎﹖」楓兒的眼神沒有跟小君有任務接觸。
「你這樣會生病的。」這句說話在這個場景之中實在是有點不堪。
「我可以跟你絕交嗎﹖」
「你說什麼﹖」
「我可以跟你絕交嗎﹖」其實楓兒的心裡明白這並不是小君的責任,她其實是想跟全世界的人絕交,因為她怪這個世界為什麼要一直這樣無情的對待她。
「可以,但你可以先把我痛快地罵一頓嗎﹖」
「我不想見到任何人,你可以放過我嗎﹖」

*****

「什麼﹖她今天告假了。」這天家宇如常地到琴行上課。
「是的,你還要上課嗎﹖我可以安排代課老師。」百春露出有點狡詐的笑容。
「不用了,她是生病嗎﹖」家宇關心的只是楓兒。
「聽她的聲音,應該是了。」
「那你可以給我她的住址嗎﹖我打算去探望一下她。」
「這樣好像有點不妥...。」
「老師,你就當是無意中給我看見吧。」
「這樣...,誰叫我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但一定沒有下一次。」
「謝謝老師!」

家宇到了楓兒住的地方,他按下門鈴。
「是你﹖」小君走了之後,楓兒一直呆呆的坐在沙發上,她不希望任何人來找她,但當她在防盜眼看到按門鈴的人是家宇,她猶豫一下之後,還是忍不住把門打開。
「聽說你生病了。」
「你怎知道我住的地方﹖」家宇聽得出楓兒說話的語氣跟平時很不同,她就像一個活死人。
「這個,是因為...。」家宇不知道要怎樣解釋是百春給他的。
「找我有事嗎﹖」楓兒沒有等他回答,只想趕快把家宇打發離開。
「沒有特別的事,只是想來看看你。」
「看完了,那你走吧。」
「那打擾了。」

見不到面的時候,心情很沉重;想不到,見完面之後,心情更失落得難以言語。
他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惡劣起來,他在想他是做錯了什麼嗎﹖

經過一間唱片店的時候,他無意中看見櫥窗裡有一張唱片,是被譽為演奏李斯特的專家波雷所推出的一張李斯特小品全集,這裡面有愛之夢。家宇曾經在朋友的家中聽過這張唱片,他覺得這是除了楓兒外,其中一個愛之夢最好的版本。
他買下了這張唱片,然後,又情不自禁的回到了楓兒住的地方。

其實,除了是家宇外,楓兒根本不會開門給任何人。
「你為什麼又回來﹖」
「我剛才看到這張唱片,想送給你。」
「這是什麼﹖」
「這張唱片是波雷的李斯特全集,裡面的愛之夢差不多是所有版本中最好的。」
「那你為什麼要送給我﹖」
「因為你喜歡愛之夢。」
「你錯了,我並不喜歡愛之夢。」楓兒的眼神突然間變得堅定中帶著絕望。
「胡說!」家宇有點激動,因為那是他一直以來的信仰。
楓兒的雙眼泛著淚光,她用一個無辜的表情向著家宇,像乞求他不要再說下去。
他的確不敢再說下去,他知道事情並不尋常。
「以前我很喜歡,但是現在,我對愛已經不會再有夢想,因為我不再值得任何人去愛!」

對愛已經沒有夢想,對於一個彈鋼琴的人來說是非常殘酷的事情。
家宇不會明白楓兒為什麼會拋出這麼恨心的字眼,在他的字典裡,這句說話就等於要永遠放棄鋼琴。他感到非常心痛,有點後悔之前沒有錄下楓兒彈奏的愛之夢,因為可能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聽到。對家宇來說,那聲音就是他人生裡的甘泉,他在裡面發現了一個女孩子對愛情獨特的看法,那並不是鋼琴技術有多好而可以表達出來。

最後,楓兒也收下了這張唱片。但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沒有話可以再說。
楓兒害怕那怕是說錯了一個字,家宇也會知道她昨晚發生的事。
家宇害怕再多說一句話,楓兒也會把他趕走。
但是,沉默並不表示時間停頓了,家宇還是選擇先離去,他覺得應該給楓兒一點冷靜的時間。
 
走在街上,家宇再次去到那間唱片店,他打算給自己也買一張波雷的李斯特小品全集,但是店員告訴他剛才已經是最後的一張了。帶著失望的心情回家,坐到鋼琴前,本來打算自己彈奏一遍愛之夢,但想起了上次弄斷琴弦,也想起了今天的楓兒,他實在沒有勇氣去開始。
他決定努力去回憶,那是第一次見到楓兒的情境,幻想永遠也是比現實美麗的,但幻想過後的現實,往往令人覺得更加難以接受。

發生那件事後,小君決定跟道明分手,然後搬離了他的家,她要從他的生活裡抽身而去,她浪費了三年時間,最後變得一無所有;而道明為了一個愚昧的決定,他也一樣變成一無所有。
道明不明白為什麼小君這麼堅決要跟他分手,他並不是女人,他不知道女人也分了很多種。一直以來,他認識的女人之中,他相信只要是亞勳去追求的,那女孩一定會死心塌地,這包括了小君在內。他決定成全楓兒跟亞勳,他覺得亞勳在得到她的身體後,也會同時得到她的心。但楓兒不會,她有一個悲傷的童年,更重要的是,楓兒根本不喜歡亞勳。而且小君知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在楓兒的身上是多麼嚴重的事,她知道自己要原諒道明完全是不可能的。她恨自己,曾經想過要自殺,但想到這樣可能會令楓兒的心理陰影更加嚴重,最後她沒有勇氣去做。
這對十多年的好朋友,她們之間其實並不會產生怨恨,但現在的楓兒確實不想見她,她知道她沒有任何責任,只是她知道她的過去,如果不去見她,自己的過去也不會再讓其他人知道。

已經不知道多少天了,家宇每天如常到琴行,百春已經告訴他,楓兒放的是一個悠長的假期,她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只是,家宇不能控制自己,因為他想弄清楚事情。他打過電話給她,也到過她住的地方,但楓兒就好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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