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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別讓記憶悄悄地流走

「家宇,你竟然要娶我們的女兒,你真的想清楚了嗎﹖」這天家宇約了真真的父母談論他跟真真的婚事。
「為什麼竟然連你們也這樣說,如果給她聽見了,她一定會很不高興的。」家宇已經下定決心要帶給真真幸福。
「我們只是怕她會成為你的負擔。」
「她會沒事的,她現在還是好好的吧﹖我相信這世上是有奇蹟的。」
「如果將來你後悔了,我們也是不會責怪你的。」
「先別說這些,她回來了。」
「你們在聊些什麼﹖」其實剛才在門外,真真已經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只是在商量著我們要在那裡舉行婚宴。」家宇輕輕的捉著真真的手。
「我想低調一點,你們說如何﹖」其實真真的心裡是想著不要讓那麼多人知道他們的婚事,將來就算家宇離開了她,他也不會受那麼多人的指責。
「當然不行,我要告訴所有人,你就是我的妻子。」
「聽我說好嗎...﹖」
「結婚的事可以慢慢再商量,再考慮才決定也不遲。」真真的媽媽知道自己的女兒心裡是怎樣想。

回家的路途裡,他們沒有說話,因為家宇知道真真對他的愛沒有信心。回到家後,家宇一個人坐在鋼琴的前面,他想彈一首曲子,但想不到要彈什麼。
「家宇,你為什麼不說話﹖」
「你覺得我將來真的會離開你嗎﹖」
「當日你接受我的時候,我已經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會很短暫。所以,無論最後怎樣,我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真真的手輕輕的在家宇臉上撫摸。

他們認識了大約半年時間,真真是家宇一位朋友的親戚,那位朋友知道真真想找老師學習鋼琴,便把她介紹給了家宇。
家宇原本並不打算教授一位初學者,但是當聽了有關真真的事情後,他的心軟化了。
真真從小就生長在一個快樂的家庭,是家中的獨女,父母都非常疼愛她。但是,惡夢卻在她十九歲那年出現,在一次身體檢查後,醫生告訴她出現了阿茲海默氏症的症狀,亦即是所謂的老人痴呆症,這個病暫時不會給她帶來性命的危險,但也應該活不過四十歲。最重要的是,她的記憶力會慢慢衰退,最後連自己的父母也會忘記。
真真的父母很驚訝為什麼自己的女兒這麼年輕就患上這個只能控制病情,卻不能治癒的疾病。醫生告訴他們,真真是受到遺傳基因的影響,雖然非常罕見,但也曾經出現過一位十六歲的患者。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家宇的家裡,真真興高彩烈地迎接自己的第一節鋼琴課。第一眼看見她,家宇並不覺得她患上了不治之症。她看起來非常快樂活潑,而且笑容裡總帶著強烈的陽光氣息。
鋼琴課完了後,家宇給真真倒了一杯茶,他們坐在沙發上聊天。
「真真,為什麼你還要學習鋼琴。」
「為什麼你要問我為什麼﹖」
「對不起,你就當我沒有問過這問題吧。」
真真望著家宇微笑:「老師是說關於我的老人痴呆症﹖」
「我真是覺得很慚愧,還以為你會很介意別人提起你的病。」
「怎會介意呢﹖就算你不提起,我的病也不會好的。為什麼不多讓其他人知道,讓他們多疼我一點﹖」
「你很喜歡鋼琴嗎﹖」
「其實也不算是呢。」
「那為什麼要學鋼琴﹖」
「因為我聽一些人說,有了這個病之後,他最熟悉的活動,將會是最後才開始退化的。我很喜歡聽歌,所以我要用這段時間努力學會鋼琴,而且要天天在彈,這樣以後就算很多事情忘記了,我還是可以從自己的琴聲之中找回我人生中的絲絲記憶。」

有一次,家宇在真真的面前彈了一遍蕭邦的離別曲。
「老師,這首曲子很好聽,叫什麼名字﹖」
「你不是曾經告訴我,你最想學習的就是這首曲子嗎﹖」
真真怔怔的望著家宇,她發現自己竟然把一首本來很熟悉的曲子忘掉,她第一次在家宇的面前流下眼淚。
「沒關係的,現在再把它記住也可以。如果你真的怕把它忘記,以後每次上課我也彈一次給你聽。」
「這樣不夠,我想每天也聽到。」
「這樣吧,以後只要你想聽,你就打電話給我,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立即來把曲子彈奏給你聽。」
「老師,你真的很好,如果我可以喜歡你就好了。」
家宇以為她只是在說笑:「為什麼不可以喜歡我呢﹖」
「因為老師的心裡面在想著另外一個人。」
家宇覺得有點驚訝:「是的,但為什麼你會知道﹖」
「我對愛情是有第六感的,而且我知道她是一個很美的女孩。」
「嗯,而且是世上最美的。」
「但是她好像不在你身邊呢。」
「原來你真的有第六感。」
真真偷偷的竊笑了一下:「這樣的事情你也相信。」
家宇被她弄得一頭霧水。
「有一天,老師送我回家的時候,你在車上睡著了,嘴裡不斷在說:「楓兒,楓兒,不要走。」她叫楓兒吧﹖」
「真是失禮...。」
「老師這麼好,她為什麼要離開你﹖」
「我也不知道,其實我們還沒有開始。」
「還沒開始﹖是不是代表了我們有機會呢﹖」真真的臉上再次泛起天真的笑容。
家宇沒有回答她,只是在傻傻的大笑。
「老師,你會喜歡一個將會失去記憶的人嗎﹖」

自從這次之後,家宇很小心地去處理自己跟真真的關係,雖然他對這個女孩子很有好感,而且對他來說,感情並不是一件絕對需要永恆的事情,他不會去介意她有什麼病。但是,當時他的心裡只容得下一個人,只有楓兒。

後來有一次,他們再次說起楓兒。
「老師,楓兒是一個怎樣的人﹖」
「為什麼要問這些﹖」
「因為我知道一個被老師所愛的人一定是一個很出色的女子,我要向她學習。」
當時楓兒已經離開了香港差不多三個月,也是說家宇的演奏會也快要到來。
「你知道我跟她其實根本認識不多嗎﹖我跟她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二十次。」
「那不是跟我們差不多嗎﹖」知道家宇跟楓兒的感情原來並不是太深刻,真真的內心不禁泛起一陣喜悅。
「但是,感情並不是用時間去衡量的。我第一次見她是在上海,那是三年前的事,那份感覺就好像一位已經跟我相處了幾生幾世的愛人,再次走進我生命的視線裡。」
「原來你們已經認識了三年啦﹖」真真聽到後有點失望。
「不是,我只跟她認識了幾個月,所以我認為這是緣份。有人說,認識一個人的機會率是幾十億份之一,但我跟她卻是無可避免的相遇、相識、相知。」
「最後是相愛﹖」
「我當然希望是這樣,其實我已經為她準備了一場最浪漫的求愛盛會,可惜她很有可能看不見了。」

家宇邀請了真真欣賞他的演奏會,原來真真的座位就在楓兒旁邊。從家宇出場之後跟楓兒那個包含著千言萬語的眼神接觸,她已知道旁邊的人就是楓兒。坐在她旁邊的一小時裡,她知道自己應該不要再對家宇存在任何幻想,因為她是那麼的接近完美,而且後來家宇跟楓兒深情的一個擁抱更深深的烙印在她已經受損害的腦袋中。
不過她並不介意,她在想第二天睡醒的時候可能已經把這件事忘記。但這不是更恐怖嗎﹖她終於知道原來自己的病意味著什麼,她開始害怕起來。
演奏會後的有一天,真真如常到家宇的家中上鋼琴課,本來真真打算見到家宇的時候會祝賀他,她已經想了很久,這應該是一個最好的開場對白。但當她看見家宇之後,她非常驚訝,因為她從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憔悴到這個地步。除了上課外,他們這天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

過了幾天之後,真真仍然有點擔心家宇,她想起了蕭邦的離別曲,家宇曾經答應她,只要想聽這首曲子,他就會隨時彈給她聽。
「老師,我已經忘了那首我喜歡的曲子到底是怎樣的了,我可以到你的家,你彈給我聽嗎﹖」
家宇本來想拒絕她,因為他不想見到任何人,但是想起曾經答應過真真,所以也沒有藉口拒絕。

但當真真到了他的家之後,他彈的卻不是離別曲,而是愛之夢。
「這是我喜歡的曲子嗎﹖」真真最近其實並沒有忘記過離別曲。
「是的。」家宇卻撒了一個謊話。
「它的名字是什麼呢﹖」
「愛之夢。」
真真看著家宇仍然紅腫的眼睛,她不清楚家宇為什麼要騙她。
「老師,楓兒也很愛這首曲子吧﹖」
「楓兒是誰﹖我已經忘記了。」其實家宇真的很想跟真真一樣可以把事情忘記,如果給他選擇的話,他最想忘記的就是楓兒。
「她是你最愛的人,如果你真的忘記了,我可以暫時當你的楓兒,但當你記起了的時候,你再去找那個真正的楓兒,好不好﹖」家宇非常清楚她的意思,在這一刻,他真的很想找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我會努力去把她忘掉。」
「不會的,你相信我,很快你會再想起她。然後,你就會離我而去,但這是我自願的,你在任何時候離開我,我也不會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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